記者關震海
Jul 24, 2022

安倍之死 日式維穩

【在漩渦裡呼喊的人 — 阿古智子】https://ly.hkfture.com/vmluk

7月8日山上徹也刺殺安倍晉三之後,身在日本的我仍需要有點時間,去消化這兩星期發生的事,畢竟事情發展的速度比電影更緊湊。

阿古智子說她對言論自由的啟蒙在中國。

保守派稱要追隨安倍晉三的遺志,岸田文雄決定秋天國葬安倍晉三,前防衛大臣組團訪台灣⋯⋯,期間岸田文雄宣布重啟9個核電廠,國民一時間不知如何回應這些改變。

無論如何,訴諸暴力引起各界關注,是不能接受的。安倍之死,保守派抬頭是難以避免的事,往後加強警力與以倍計增加軍費是可看到的將來。這慘劇教每一個身在日本的人反思,社會病得不輕,「無差別傷人」事件幾乎每月上演,新聞紙上每一角每一段的文字,既驚險又血腥。在這個社會,還有沒有足夠的渠道去解決問題?網絡是一個不容易討論的空間,我也藉着這篇專訪,簡短總結感受。

日式維穩

日本這個地方確是存在一種無形的壓力,令你很難討論歷史和政治(其實樣樣嘢都涉及政治)。半個世紀以來,「和平」已成為日本的宗教,在社會無限演繹成「唔講就和平」,最好的方法就是遠離政治。

2021年我替香港國際電影節做翻譯,有幸替導演原一男做現場翻譯,當年播他的新作

《令和新選組》(日名:令和一揆)。「一揆」是指推翻政權的那種「暴亂」,在日本是十分大膽的用詞,來到香港名字被改了,原一男「哈哈」大笑說理解香港發生什麼事,他沒有放上心。

我問他,你動輒花10年拍攝一個題目,為何今次拍參議院選舉,數個月便完成?原一男說,因為新成立的「れいわ新選組」參選人所說的議題,全都是日本的タブー(禁忌),他的作品就是要拍日本的 タブー,拍完「れいわ新選組」的拉票活動,就像一本日本禁忌全集。

日本的禁忌頗多,二次戰爭、日本冤案、七十年代社會運動、真理教⋯⋯。情況就如阿古智子所說,在日本「站起來說話」是不容易,國民自己維穩。

這種壓力真的居住在日本的人真心領會⋯⋯。

日媒被飽受批評

無疑,日本紙媒的銷量在走下坡,他們的影響力也漸漸下坡。今次不得不稱讚記者的努力。

安倍被刺殺的首兩天,大部分電視台、報紙也沒有公開「統一教」的名字。網絡出現一股強大的民眾聲音:為何不公開「統一教」的名字?電視台急起直追,追查「統一教」與自民黨的關係。

「今天「統一教」回應說在XXX之前沒有民事訴訟或投訴⋯⋯

這與我們早前追查很有大出入」 — 某電視台在第4天報道。

蠢笨如我也恍如大悟:原來記者一早在查的,為何你們不早早報道出來!我相信寫VO講稿的撰稿員有心將「早前追查」的文字加入去,因為不報道是媒體的錯,錯的不是落力追查真相的每一位記者。

「統一教」的記招只招待主流媒體,記者覺悟到:這是不對的,應該讓獨立網媒、獨立記者進來問清楚呀。大台記者有這樣的警覺,是一種進步。

我曾問日本記者:為何不公開宗教的名字?倘若「統一教」太早報道與安倍的關係,這豈不是帶出一個錯誤的訊息:他應該被殺,用暴力解決問題是不對的呀。可是,做傳媒的理想,是凡涉及公眾利益的事情,應該是知多少就報多少資料,報道的時間可以商討。日本記者由一開始就沒有停步去追查,一再考證,這點是我們要學習的東西。

老人在決定新一代的將來

當大家以為安倍之死會谷起投票率,怎料仍然低開52.16%,比上屆僅高3.36%。安倍的慘劇看來沒有激起年輕人出來投票。日本的年輕人是「真躺平」,他們一般對政治不感興趣,也對國際新聞提不起勁。

在日本也有人關心同志平權、國際人權問題,他們的維繫力很強,一個小組一個組去做,但人數很少。如果今屆政府真的追隨安倍修憲遺願,有可能出現一次公投,那時可以測試到新一代「躺平」的程度,而日本民主制度也將受到考驗。始終,在人口上戰後嬰兒潮仍是大多數,公投對年輕人是否公平?

日本真係好靚

在這十多年,看着日本轉變,特別是311東北大地震後,他們(我們)對生命的看法改變了,應該多愛惜身邊每一個人,關心社區,做自己喜歡的事。我不相信保守主義會在民間漸漸復興起來,這裡的公民社會不斷進步,從前很少人關心近親性侵的案件,現在有人關心,有人討論,甚至要求政府改法例。也有一大堆人關心國際人權問題,也認同日本的難民政策是不人道。

可是,決定政策的,還是當權者。

香港和日本一樣,真係好撚靚,政府走哪條路,我們能力有限,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說說真話,做好當前的事,愛惜身邊的事,在可容許的空間好好討論。

記者關震海

《誌》創辧人、《旺角有大誌》主編。前明周文化數碼內容執行編輯、《蘋果日報》記者。亂世中寫作,寫寫日本、電影、時評和採訪後感。三十有六,有一種大叔的自覺。